(1)
灵境拜入少林时十岁,长得像一颗雨后刚长开的竹笋。
灵苦拜入少林时十岁,长得像一颗雨后刚长开的竹笋。
比别人家的孩子更讨厌的是有个人和你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总能在最后关头压你一筹。
灵苦一直耿耿于怀灵境比他先一步踏入大雄宝殿,继而先一步被空玄所接纳收为弟子,甚至逐渐成为了众长老心属的下任方丈。
可灵境有什么好的?雅僧那套佛理诗词有什么用,武功不佳怎么率领少林?
自己只是一时没有机遇,只要努力习武,肯定比灵境更适合做住持。
小孩子并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当灵苦连着劈完罗汉堂第十六个木人,抬头时就见着一涯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前。
灵苦双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渴望:“我想参与明年的禅武会!”
一涯直接答应了他,连他是要比禅还是要比武都没问。
无须问,灵苦一定是比武。他开始更努力地劈木人。
站在门外的空玄疑惑地转着手上佛珠:“这样对他有益处吗?”
空慧道:“说不定有,也说不定没有。”
跟过来看热闹的灵境握着半卷还没读完的经书就跑进了罗汉堂。
正气劲十足的灵苦未加思索就一拳对着灵境正脸挥了过去。
后者稍稍折身后退半步,以掌握住灵苦的拳头。
灵苦尝试了好几次想收回手却被抓得极紧,只得嘴上逞强:“拳脚无眼,小师兄以后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灵境也未想戳穿他被自己压制的事实,点头附和:“师弟说的是,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为好。”
灵苦脑海中本就拉紧的弦骤然崩断,索性借势一拳捶到灵境右肩。
灵境吃痛地吸了一口冷气,向下抱着灵苦的腰低头屈体,一把将他摔到身后。
刚走到门口的一涯竭力克制着自己回身看热闹的欲望,重复了一遍方才空玄的问题:“这样对他有益处吗?”
空定望着堂中滚成一团的两个孩子正色:“我和空戒十岁时已经打了三年架了。”
空戒补充:“四六开,我六。”
空慧点头以示肯定:“小孩子打一架感情就好了。”
到底是空玄心疼徒弟:“可灵境这孩子,只守不攻啊——”
眼角余光瞥到已近尾声的一架中灵苦已满头大汗渐入下风,空玄面不改色地将原本的话吞了回去:“师尊有寂静师叔协助左右,我闭关时有一涯帮衬一二,灵境继任方丈时总不能是孤家寡人。”
寂静捋了捋胡子,一锤定音:“灵境未参禅意,灵苦执念太重,都需历练。”
(2)
灵苦第一年在禅武会中比武夺冠时,被师兄弟推搡着要他指点武学。
第二年第三年亦是如此。
第四年连罗汉堂首座空定都对他的武学肯定有加。
第五年他的名声甚至传到少室山下,有村民特地前来央着灵苦帮忙除匪。
几句称道后灵苦一时血气地答应了下来,谁都没知会便提着禅杖孤身前去匪窝,未曾想过能盘踞山头多年都未被官府清剿的匪类哪能是简单之辈。
佛家到底慈悲为怀,平日里切磋对决都只点到为止,连对魔教入侵的生死一搏都未有轻易犯下杀戒。
灵苦被丢到地牢里关了五天。
手腕被粗糙麻绳磨得生疼,双眼勉强聚焦认出递水壶给自己的人是谁后灵苦如见鬼般几乎跳了起来。
“你一个人来的?”
灵境点了点头,给被呛到连声咳嗽的灵苦拍了拍后背。
灵苦的第一反应是两个人若是一块载这儿了,少林该何以为继。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印象中失了禅杖便手无缚鸡之力的灵境一掌劈断石门铁链,回身一把将他拉出:“愣着作甚,走了。”
从地牢出来后灵境一路语气平静地叙述了自己发现灵苦连着两日未至罗汉堂后四处问询,在山下村民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夺门而出,寻至匪寨。
唯一略过的细节是知会弟子前去通报官府后,自己便孤身一人闯入匪窝寻找灵苦。
灵苦问:“你怎知我不是一时偷懒,到哪躲着逍遥去了?”
灵境答:“你拜入少林四千七百零五日,至罗汉堂练武四千七百零五日,风雨无休,年节不论。”
“走慢点,我受伤了,膝盖疼。”灵苦抱怨。
“你活该——忍一忍,不快点走的话,追兵来了就走不了了。”
这是第一次,灵苦察觉到灵境说话时的压迫感。
(3)
回少林安顿好灵苦之后灵境和灵苦一起去方丈面前长跪领罚。
一向慈祥从容的空玄鲜少沉下面色:“你去救他的时候,伤了几人?”
“伤十七人。其中三人重伤,或将残疾。”
“去炼室思过吧。”
灵境低头:“弟子领命。”
灵苦想说啥,但被灵境从背后掐住了胳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炼室之中,方寸四壁,徒然无物。正午酷热,子夜严寒,最能炼心。
灵境在炼室最中央盘腿打坐,几次吐息后内力运转都顺畅不少。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一刻钟,一个时辰,一天,一夜。
灵苦因为受伤的缘故,被罚抄经。要论经文修行,禅武会上比禅时年年都是灵境第一。灵苦每天没抄完就跑去炼室声称要找灵境指点梵文写法,可每次都被守卫僧拦了回去。
等终于抄完了,他筋骨皮实,那点伤也已经全好了。
灵苦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半夜,溜了进去。
炼室门离盘膝静修的灵境就只有一步。灵苦伸手去拉灵境起身:“愣着作甚,走了。”
正对上灵境诧异眼神时灵苦长吸了一口气,提示道:“今天是六月廿五。”
今日是一年一次寂静大师月下讲禅的日子。若因着炼室面壁错过,怕是灵境会因此后悔一年。
灵境心下一动,只到底因着处境,未敢将意愿表现得太过明显。
灵苦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要是没有方丈的默许,我进得来炼室?”
“……那要是你这默许领会错了,说不得从明日开始,你就要进来陪我了。”
灵苦冷哼一声,“陪你就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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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皆苦,诸行无常。”
月影乍动,台上须发皆白的高僧正讲到鹿野苑的故事,低首瞥了一眼才入场的两个人,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只一刹的停顿。
两人走出经堂时已是晨光初起,不远处罗汉堂灯火通明,与之遥遥相对的藏经阁有点点明烛摇曳,十分好看。
周遭有漏夜来听经的居士,互相称赞大师慈悲,又浅浅议论些执着不如放下的佛理,说笑着踏上晨曦归去。
灵苦陪灵境走回炼室。“没人发现哎。”
灵境微笑了笑,“你不用陪我受罚了。快去练武吧。”
灵苦看看他,“平日里你不是总劝我多看佛经,多修禅么?”
灵境认真道:“你若不加紧练武,今年的禅武之试上,被我超过了怎么办?”
灵苦讶异问,“你要参加比武?”
灵境点头,“真正与人对敌,方知我修行不够,掌握不好力度火候。是以——师弟,到时还请,手下留情。”
灵苦郑重与他对行一礼。“我已决意今年参与禅试,比武的头名,请师兄努力争取吧。”
“——所以那年的比试上,灵境师兄与灵苦师兄都拿了第几啊?”智皓脆生生地问。
“想知道?自己去问他们呀。”少侠笑着刮了刮智皓的鼻子。
“算了,我才不问。因为等再过几年,我要又参加比禅,又参加比武,两个头名一起拿!”
智皓跳起来挥了个般若三连击,虎虎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