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提起“情侣去死去死团”给人一种科技考古的错觉。
曾几何时,情人节、七夕节以及双十一,它们除了本身的含义之外,还被一群网友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其中双十一成了调侃单身狗们的节日,而后愤怒的单身狗们在网络上自发组建了“情侣去死去死团”。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这个团体也已经销声匿迹,即便是当年在团体中活跃的团员们,再次相见也仅仅是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在中国互联网发展早期,“情侣去死去死团”多见于各大论坛和网络社区。这个舶来词被当时的网友简称为“去死团”或者“死死团”(以下简称“死死团”),它最早源自于日本川内康范的特摄片《彩虹化身侠》(其后推出过动画版),而后在日本漫画《去吧!稻中桌球社》其中的一篇“恋爱去死去死团登场”引申到情侣关系上,再往后传到了著名的游戏论坛巴哈姆特和猫扑里屋,“死死团”就这样开启了互联网古早潮流路线。
从口号到行动,二次元群体早期的“中二行为艺术”
2004年,中国超人气论坛猫扑的神秘版块“里屋”迎来了“死死团”,团员大多因感叹自己单身而加入,但是除了在论坛上喊喊口号之外,并无破坏他人情侣关系的实际行为。“死死团”的名号吓人,但是最早活跃在这个团体的团员被人们称之为“御宅族”,在当时的主流报道中是这样描述御宅族的:没有攻击性,长时间趴在电脑前,热衷于各种亚文化,并对该文化有极度深入的了解的人。所以,早期的“死死团”团员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各大论坛喊口号:情侣去死!
“死死团”在发展过程中,还引出了另外两大文化:网络黑话和颜文字。因为“死死团”的团员会经常收到来自表白对象的“其实,你是一个好人”“我把你当妹妹/哥哥一样看待”等委婉拒绝的“好人卡”,于是“好人卡”成为了当年伴随“死死团”一路成长的网络黑话。“你是一个好人”的意思则在当时更多的网友看起来是一种拒绝,为不愿与你为伍的一种表态,收获“好人卡”的团员则会用“Orz”的颜文字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而后,随着团员的人数越来越多,里屋的MOP-EPC便写下了第一份《猫扑里屋去死去死团章程》,根据MOP-EPC的章程可以看出,当时里屋推崇的“死死团”精神反对的是“资本主义商品化的虚伪爱情观和情爱文化”,而不是“反对爱情”。“死死团”成为了里屋的标志及影响力最大的联盟,在随后的日子里,“死死团”和他的团员们活跃在里屋的各个角落。
将“死死团”从口号转为行动力这事儿,还得从2005年说起。2005年12月24日,“死死团”在中国台北市西门町“传教”,除了一边游行一边高喊“欢迎加入死死团”外,偶尔还会对路边的情侣传送“怨念光波”,成为当年平安夜的一次另类行动。到了2006年2月14日,中国台湾网友小双在自己的网站上播放着梁静茹的《分手快乐》,在巴哈姆特上面征集单身网友线下共同度过情人节。他们最终选择过节的地点是位于新北市淡水区的渔人码头,渔人码头被不少台湾网友视为爱情驻留的地方,在这里有着著名的情人桥,相传情侣一起牵手走过情人桥,就可以一生相伴。小双组织的“死死团”的核心与MOP-EPC的章程无二,痛恨商家藉此机会大肆炒作,让孤单的人格外心酸,于是便想到了用自己的方式与资本主义抗衡。
而后的几年里面,每到情人节,七夕节、圣诞节以及一些容易被商家炒作的日子,就成为了“死死团”为爱而战斗的日子。这种形式也从海峡的那边传到了大陆,各个城市的“死死团”相续走上街头,形成了二次元群体早期的“中二行为艺术”。
在当时,“死死团”团员主流的战斗方式包括线下聚会、看电影等等。线下聚会必须身穿团服,在团服的背面印有“情侣去死”的字样,有的地方还会与“快闪”行为结合,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来自四方的团员在此聚集,高唱团歌,唱完之后在做鸟兽散。在2008年左右,我曾有幸被资深团员邀请到重庆解放碑参加过一次活动,热闹非凡,令人怀念。
对“死死团”来说,看电影也是一次团员集中行动——团员选择一个场次,隔座购买,保证让情侣无法入座。但是令人比较遗憾的是,如今电影院已经不再允许观众隔座购买,将此设立为标准的原因也只是商业上的考量,与当年“死死团”发起的战斗并无太大关系。
虽然他们自称“死死团”团员,他们“战斗时”冲锋在前,而他们心里最想的便是早日脱团,像极了当下流行的“我是废物”的对比表情包,但是在“死死团”团员心中,他们却与表情包的情绪恰好相反。
当“死死团”发动的“爱与正义”的战斗打响之后,“死死团”在2008年开始全面向国内不同的社区、论坛蔓延开,比如豆瓣、贴吧等等,至此,“死死团”成为了中国互联网早期破圈的二次元文化现象。
消失的“死死团”是互联网文化的变迁史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后,“死死团”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团员们都去哪里了?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答,一方面是“死死团”的出现较早,团员年龄层普遍较高以80后为主。如今大部分80后早已成家立业,“死死团”的威名自然烟消云散。另一方面是中国互联网环境的快速迭代,更多的人群、更多的社群、更多的文化开始在互联网的浪潮中生根发芽,而作为早期小众的二次元文化自然会被其他类型文化所取代。
其实,“死死团”的消失并不算一个个例,在互联网高速发达的这些年,消失的文化现象可谓是犹如漫天繁星。比如依然是二次元顶流的Bilibili,可能已经有许多人忘记了2017年被官方评选出来的年度弹幕是什么了,但是网友们却依旧把弹幕刷得飞起。
每一个文化现象诞生都是有一定的契机,比如“死死团”的契机是来自于一部漫画,最终却被梁静茹的《分手快乐》点燃,比如“awsl”的爆红契机则来源于b站在2019年1月独播的新番《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天才们的恋爱头脑战~》等等。这些文化之所以能够传播开来,因为在不同的环境下,这些文化所表达的含义可能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更多的是用“懂的都懂”的“黑话”去寻找“同类”,不光是过去的“死死团”团员,还是现在刷着“yyds”“绝绝子”的年轻人们,本质上都是不同年代的年轻人,在文化圈层中不断寻求“身份认同”、寻找“同道中人”过程的产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互联网文化已经不知进入到了第几代,从2021年3月,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来看,中国网民规模达9.89亿,手机网民规模达9.86亿,互联网的速度已经远超人们的想象,越来越多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擅长各类文化领域的年轻人开始在互联网上展示自己,各种不同类型的文化在不断地交融和碰撞下催生出新的文化。
在不断发展的互联网下,“死死团”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但是谁也无法预料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不会被新一代的年轻人挖掘出来继承其“教义”,再次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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