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需要拄拐的人,却活成了全村的拐杖。”
7月25日,B站UP主@衣戈猜想发布的一段视频《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引起了全网刷屏。在一天之内,这段视频就在B站超过了千万的点击量,微博话题达到了8.1亿的阅读量。
目前这个视频在B站已有3千多万的点击量
一夜之间,二舅彻底的火了。
有人说,这是他今年看过最高级的视频,最高级的文学;还有人说,看完这短短的11分钟视频,仿佛看完了一个微缩的纪录片,这就是现实版的《活着》。
这段视频以唐浩(UP主衣戈猜想本名)的二舅为主人公,用二舅走过的平凡又激励的人生旅程,重叠了无数平凡人的身影,打动了包括我在内的无数人。
作为村里的天才少年,二舅在小学、初中都是全校第一,而全市统考从农村收上去就三份试卷,其中一份还是二舅的。
但一场发烧,医术不精的村医一天在他屁股上打了四针退烧针,改变了二舅本来光明的一条路。
不过二舅并没有终日沉沦在过去的遗憾,成为跛子之后,二舅跟着木匠学习技术,游走在各个村子给人做木工,可以养活自己了。
是的,二舅总有办法。
如今,二舅成为了村里的“六边形战士”。你看,不仅木工活,插线板、煤气灶、床头灯、洗衣机、门锁他都会修,甚至姥姥有胃病,他就给姥姥针灸;村里没有神婆,他就成了算命师。
“二舅的床下有一个几十年前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是他摘抄的一句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大概是靠着这样的力量,二舅走完了人生的前半段路。
视频走红之后,二舅这个词接连几天登上了微博热搜。
不巧的是,另一件争议颇高的事情,和二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压力。
这两个热搜放在一起,未免有些讽刺
有人说《二舅》这个视频在歌颂苦难,或者说是在升华苦难。
在我的观看体验下,其实认为视频不过是一场朴实的,有感而发的生活记录,记录二舅这个普通村民几十年的生活缩影。如果说作者想要歌颂什么,也不是歌颂苦难,而是歌颂在苦难下坚持乐观的二舅。
事实上,在现实世界中,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着无法抗衡的部分。
“都说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胡一把好牌,而是打好一把烂牌”。不是人人生来都能把握一手好牌,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平凡。从这里看,苦难又如何值得被歌颂,二舅在挣扎和困境的苦难中所表现出的庄重和自强,这样的精神,才值得无数人歌颂。
二舅也不是没有“认命”的时候。
视频中提到,在二舅跛了之后的第一年,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瘩里翻出了一本“赤脚医生”手册,想要治好自己的腿疾;第二年,他扔掉了手里改变不了命运的医书,转而呆坐在村子的这口“井”里看起了天,像一个大号的青蛙。第三年的时候,二舅就“认了命”,开始为自己寻找出路,成为了一个木匠。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口“井”。
在“沙井吧”中,无数人同样“认了命”,开始在井底沉沦。这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年轻人,一些过起了“挂壁”的生活,放弃寻找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通过日结和短工维持基本生存;一些甚至沦落到流浪街头,在路边捡东西吃。
沙井吧的日常贴
“遗憾谁没有呢?人往往都是快死的时候才发现,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在遗憾过去的遗憾。遗憾在电影里是主角崛起的前戏,在生活里是让人沉沦的毒药。”
很多人说,看完《二舅》这个视频就可以放下顾忌去躺平了,但唐浩表示,相比于把《二舅》这部视频当作治愈的鸡汤,开始过起躺平的生活,他更多的是想表达“喝了这碗鸡血,去干翻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
或许“认命”也有两条路,一条是服下了遗憾的毒药在社会中沉沦,一条是不在灵魂上判自己死刑。坚持乐观,永远认为自己还能走更好的路,我想是观看完《二舅》这部视频带给我最大的感受吧。
在二舅彻底走红互联网之后,唐浩发了一段新的视频,并表示“那是因为二舅活得好,不是因为我写得好。”
和新华社的合作视频
不过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在我看来,《二舅》这段视频能够拥有如此大的热度,有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牛逼的文案能力。
很多人说在看这段视频时,能感受到一种冷峻的幽默感——王家卫一般泛黄又摇晃的镜头(他表示这其实是因为手机拍摄不专业,引起的画面不完整和各种各样的抖动),余华那样朴实又一针见血的文字,同时在戳到泪点时非常“合时宜”的跳出一些幽默。
关于这一点,唐浩表示自己一方面可能比较克制,是初高中时看汪曾祺留下来的习惯,在写文案时尽可能说人话,不堆砌词藻;而视频中穿插的那种调侃和混不吝的地方,则是受王小波和王朔的影响比较大,甚至还有一点点冯唐的味道。
在这样的基调下,他不想搞的惨戚戚的大家哭成一团,这也是他在视频中选择了《史密斯夫妇》中的一曲探戈作为视频的背景音乐,而不是《二泉映月》的原因。
但要说真正能够击中无数观众的,我想还是“二舅”这个传奇人物吧。
当然,在视频大火之后,也有一些人开始质疑起视频的真实性。唐浩表示,这视频的内容不光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而且他还删改了一些听上去更具有传奇性色彩的东西,因为不想搞得过于一惊一乍了。
“稿子最早写的时候是4800多字,后来删了1000多字。有两个我觉得过于离谱的事情删掉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可惜。”艺术来源于生活,至少在我观看视频的过程中,二舅的故事的的确确的戳中了我。
我想起了我自己的老舅(东北把最小的舅舅叫做老舅)。
相比于视频中的二舅,他是幸运的,他走了二舅本该走的一条路——在农村健康长大,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之后来到南方,成为一名工程师,并在这里娶妻生子,开始新的生活。
他为人非常潇洒,最爱的一首诗是岳飞的《满江红》(甚至还要求我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表弟全文背诵)。直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他在大声朗诵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但他又是不幸的,正值壮年就因意外离开了人世。
“中国人老说生老病死,生死之间何苦还要隔上个老病呢,这可不是上天的不仁,而是怜悯。”对于亲人来说,从“生”直接切换到“死”,莫过于老天爷给的最大的残忍,将一切在人世的希望都杜绝在门外。
在看整个视频的时候,你会发现,总有一两个点能戳中你的痛处,引起你的共鸣。
也许是你在农村的家人,一生过着如二舅一般的艰苦生活,但从来不会苛责什么,平庸且伟大着。
也许同样是你的舅舅,有着类似的经历,以及类似的心路历程,同样有着一股“劲儿”,就是不服输。
知乎高赞答案
视频中的“二舅”或许并不少,而“二舅精神”也往往能在他们的身上看见。
我坚持认为,回忆着二舅们的时候,人们其实也在回忆着一种看起来越来越遥远的热情。
接受采访时,唐浩表示,在创作《二舅》这部视频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一丁点”想到它会火到这样的程度。
“以前做的视频都有1000多万播放量的,预估是这个视频只有10-15万的播放量,有可能还会掉一些粉。”现在看来,《二舅》已经远远超过了唐浩的预期。
不过,在互联网时代下,流量有时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唐浩表示二舅的位置和小村子的地址绝不透露,但是和其他意外走红的人物所经历的一样,或许马上就要有一大批“网红”前来村子里参观打卡了。
全红婵走红之后,她所在的村子成为了网红打卡圣地
关于很多人让二舅上短视频平台直播的想法,唐浩表示:“我不想让他硬了一辈子,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时候,一下软了下来。”他不想二舅像气球哥或者陈警官一样迷失在网络的洪流中,成为又一个消费“面子”牟利的网红。
“一个时代结束的标志,就是他开始被浪漫化”,或许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二舅。有的时候,留白也是一种浪漫。
说到这里,你好像发现了一个问题:在“二舅”被热议的时候,真正的二舅是“失语”的,从来没有露面表达过自己的看法。
关于这一点,唐浩表示:“淳朴了一辈子的老人,对于网络这个不是很有概念。虽然二舅也会刷抖音,但他刷的更多时关于维修方面的知识。”他就是这么一位农村老人,活了一辈子,就算作者没有分享他的故事,他也依旧会这样平凡但高贵的活着。
正在刷维修视频的二舅
也许直播带货这样的方式确实会给二舅带来更多的利益,关于“二舅到底要不要直播”这一问题引起了又一波争议。有人觉得看过太多太多为了流量没底线的网红们,不愿意看到二舅“拉下脸”走这条老路;也有很多人认为二舅应该趁着这波热度给自己积累养老的资本。
“互联网给二舅开了一扇门,圣母婊们正在合力把门关上”
“水很深,把握不住”
作为一个被“二舅精神”所感动的观众,我也和作者有着同样的想法,想看到二舅安安静静的陪姥姥生活在那个小山村里。
事实上,像这样的带有“二舅精神”的人们还有很多很多。放眼望去,你的身边就不乏“二舅”这样的人存在,而你又何必只关注这一位作者眼中的“二舅”呢?
“这个世界上第一快乐的人是不需要对别人负责的人,第二快乐的人就是从不回头看的人。”
所以你看,让二舅继续做这个快乐的人,这样就够了吧。